理妆

山河不隔海

《你苟我也苟》(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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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大人,夫人给您送汤来了。“

     伏案疾书了一整日的男人终于撂了笔,揉了揉因长时间看折子而酸痛的眼,又唤来心腹。

    “剩下的装好,本官要带回去。“

      正月初三,屋外正逢漫天鹅毛大雪散落,官靴踩出的脚印又很快被覆盖。穿过层层院落,留守的官吏皆垂头行礼恭送来俊臣回府。

    “唉,你们发没发现,大人归家的日子……似乎多了些?“

      见人已走远,有新来的人没忍住,开口八卦还没说完,便被上司狠狠敲了个满天星。

    “作死呢?“

      擦身而过的心腹怀抱布袋,阴着脸,狞笑一声扬长而去,徒留跪了一地的人瑟瑟发抖。

      来俊臣走得快,暂不知后面有不怕死的刚说了几嘴。

      御史台的正门还未推全便可见高阶之下,有一印有“ 来“字私徽的马车正停着——左边的石狮子旁,身披大氅手抱暖炉的女子明眸善睐,还在开心地冲自己挥手。

    “回家罢。“

      自月前你因他夜半未归,噩梦心悸而小产后,来俊臣已很久不再彻夜留宿御史台了。

      你瞥见他手边的锦袋,皱了皱鼻子。

    “回家又要判阿……“

      他正搓揉着你那双被冻得冰凉的手,闻言掀开眼皮子瞥了过来,开口却又是那副笑面虎的讨人嫌,“要不是有人自己在家胡作,本官何必费这功夫?“

      天冷易困,你耐心见涨,似没骨头地瘫人怀里,迷迷糊糊撒着娇,“不是怕你老了以后眼神不好吗~“

    (老了以后……)

      自己这样的恶人还有老了以后……

      自己这样的恶人还有人愿陪伴到老?

      他垂眸看你,只觉心中似有个地方快要化开了般,陌生又惶恐。只敢咬牙抵抗,却还是没忍住道。

    “那你读给我看罢。“

      话一开口不禁吓得你醒了盹儿,来俊臣更是暗骂自己失智昏神——这等事关紧要之事怎能托付他人?

    “姣娘可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未等他撤回,你却先翻了个身,面背过去道。

    “若哪日有人动了歪脑筋,姣娘岂不是成了嫌疑犯?我可不愿让来郎,把对付犯人用到我身上。“

      你闭了闭眼。

    “我怕疼,爱哭的。“

      来俊臣便顺势哼出个“嗯“字,有一下没一下抚着那满膝长发,越发觉得心中情绪涌动。

      惶恐更甚之余,又添了几分酸楚。

 

 

 

 31.

    (我怕疼,爱哭的。)

      本该夜深沉睡之时,你却背对枕边人,咬着枕角,把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王家衰败,疼;父亲怒斥,疼;武后逼迫,疼;悬崖上毒蛇咬人,疼;世人辱骂,也疼。

      但,来俊臣差点把命门递过来时,最疼。

      本也不是多矫情爱哭的人,未成婚前是故意拿乔给他添堵的;但这些年处下来,一撞上有关这苟男人的事儿却真快成水做的似了。

      本也是不该有的妄念,他恶事做绝,早晚是要被——

    “莫哭……”

      迷迷糊糊间,来俊臣展臂摁你入怀。

      可偏偏一人入戏太深作了真,另一人……竟也渐渐捧出了颗小半的心。

 

 

 


32.

      日子仍在慢悠悠地过,但你却像是再睁眼便是诀别般,日日痴缠着人不放,床第之事变化尤甚——似是艳书里的妖精显了形,勾得来俊臣恨不得死在那白嫩的肚皮上。

      ……那当然是不行的,御史台的政务繁多,他本就疲累,要是这么天天造作,早晚真得精尽人亡。

    “谁曾说过白日宣淫是大恶来着~”

      拍开那又要去解他腰封的手,拉长了音儿,下巴一点。

      又是副不怀好意的坏相儿。

    “莫不是姣娘怕自己年老色衰,忧心本官哪天抬个十七八的娇娇美人,送来给你做妹妹了?”

      你差点没忍住冲他翻个白眼,叉腰娇哼一声。

    “别再是你中丞大人力不从心罢~”

      意料之中的冷嘲热讽却没来。

      他垂了眼,嘴角的弧度褪去了点儿。

    “孩子的事儿……急也没用。”

    “!!”

      他竟都知晓?

      他果然都知晓——你转身忍泪,只留了个微颤的背影给来俊臣。

    “……”

      他定定等了会儿才又开了口,你听见这苟男人的声音竟仍带着笑,“现在这样也好,有了孩子还要让本官费心费钱。”

      便没看见,他却是紧闭双眼在说着话。

      若真有了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日。     

      这些年,上面想除的人已除了个七七八八,兔死狗烹之日步步紧逼。

      下一个被清算的,指不定就是他来俊臣。

      若真遇上个昏君,说不定还真能求得个圆满;可偏他侍奉的主子显明君之象。不是没试探过,可如泥沉大海,武明空是半点儿旧情都不给留。

      他早年丧亲,在贫困窘迫中滚了一身的泥,直到年近而立却仍孑孓独身——原以为这辈子就这过了,谁知却遇到了你……

      知你有孕那日,他欣喜得满脑空白;知你小产丧子那日,亦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来俊臣也曾贴耳细听胎动之声,那会子,差点以为他也能有个完整的家了。

      却也逐渐懂得,有些事儿强求不来。

      见你仍在抽噎,来俊臣啧了一声,把人拽到跟前,掏了帕子胡乱抹了你满脸。被他这么一闹便是由悲转怒,逐渐恢复了往日生机勃勃的样儿。

      他把帕子塞到你的手中。

    “好了。”

    “本官要出门了。”

 




33.

      但这一次,却似此去经年,天人永别。

      任他来俊臣七窍玲珑百般算计,也没猜到,府中那日日夜夜陪伴自己的灯,终还是散了。

      忽忆起,乞巧节数年华灯万千,可偏偏最初赠与的那盏再未寻到过,万般灯火皆是形似神虚。

      一如你给予的这份满腔爱意。

 

 



34.

      奉诏入宫的路上,意气风发的男人于闹事策马疾奔,衣衫翻飞间,如那一袭喜服之日俊美依旧,鬓角却又增了不少银发。

       凤眼一扫,街边虽四下无声,但那些零星看过来的目里却满是厌恶憎恨。

      他心下嗤笑一声,并不在意。

      宦海权握的代价不止如此,人前不乏殷勤献媚之众,可人后……又有多少人,也曾唾他是条无家可归的野狗呢?

      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就连他本人都深信不疑:若有自己一日身败名裂,定是个无人收尸的孤魂野鬼。

      这般想着竟是破罐破摔,变本加厉。

      下狱者心知出不去了,各个击栏痛骂他不得好死。

    ‘那又怎样?你们不照样死在了本官的前头?‘

      早些年间,还未彻底麻木的他怒极反笑,红口白牙一张嘴,字字浸毒汁儿,把好几个尚存一口气的言官气得两眼翻白。

      直到后来把满朝文武快要得罪个遍,他终于从权柄半握的飘然快感挣脱,猛地回过味儿来了——自己在武明空的引导下竟走得无路可退?

      可只要敢犹豫一步,先不提那些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的天下人,武明空便是第一个容不下自己。

      生了锈,又不听话的脏刀还有什么价值?

      想通了,心也木了,乏了。

      此后便与佛杀佛,遇魔斩魔;谁也不信,谁也不怕。

      所以,来俊臣连每年去寺庙里做做样子都漫不经心——那门口的沙弥年龄不大,却说的似天花乱坠,当真是应了那舌绽莲花的典故。

      也不知这样的人,入了他的御史台可还能这样字字连绵、句句不断?

      后来还是同去的迷信属下求了好几次,又因那阵儿刚升了官,心情好,才拜了拜,又添了不少的香火钱。

      应是与往常无二的。

      直到那小沙弥的师傅出来找人,见他正吓唬自己的弟子,却不怒不恼神色祥和,问来俊臣求的是什么。

    ‘女人。‘

      他故意给人难堪,留下这句话后狂笑离去——跟在后面的属下一脸怪异,心道你不是刚宰了户部尚书家的千金……还求女人?别再是看天热,想求得女人的皮作扇罢!

      却听那老和尚隐隐念了声佛号,淳淳道句,‘施主若心诚,自是得偿所愿。‘

      来俊臣不屑一顾,打马疾走。

      许是这世上真有报应?前脚刚在佛前撒了野,后脚骑的马竟因半路窜出的狸奴而受惊……

      故而,自见那大狸子少卿的第一眼起,他就浑身别扭,总想把人“请”到御史台里问问,是否与当年的那只小兽是好友?

      马仍在长嘶腾空,被甩下马鞍的他还想着,得把这事儿污到金吾卫的头上,反正看那金吾卫的大将军不顺眼已久。

      却被人卷鞭拦腰护住。

    ‘可是伤到了?‘

      斗笠被吹风飞,太原来客初来乍到,风尘仆仆,却眉浓目艳,笑容璀璨,看自己的眸子清又亮。

      满洛阳从未有人用这样温和却陌生的眼神看自己。

      他抿唇,打了个暗语给侍从,便立在一旁看对方耐心地安抚好了马匹,又回头赠他个浅笑。

      复才挥手告别。

    ”下次小心点~”

      似那不受拘束的雀鸟,在这座于他而言是困城的洛阳中畅意翱翔。

    ‘姣。‘

      来俊臣接过属下捡来的斗笠,眯眼读出那绣着的娟秀小楷,又想起那马车上的太原王氏家徽……

      再见却是在家胡人的酒肆,女扮男装英姿飒爽,惹得那碍事的酒娘频频偷看。

      那人便见状笑得愈发张扬,却早早忘了顺手救过的陌路客是何长相。他瞧着瞧着,忽对这与自己把酒言欢的少女恶从心生。

      凭什么你不认识本官?凭什么你过得如此快活?

      来俊臣为人睚眦必报,救命恩人于他若是有利可图,便也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35.

       他为官一世欲壑难填,贪权、贪财、贪生,甚么都贪。

       现在想来,原亦图那于闹市中,唯一向自己伸手的王家小姑娘。

 

 


36.

      不过,定是因自己当日拜佛心不诚……

      伤痕累累的来俊臣抬眼,见来者抖开斗笠,扯出个惯来的假笑。他心高气傲,便是大权旁落狱中狼狈,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否则,怎会招了这么个比他还苟的女人?

      “我可真是猪油蒙了心,竟忘把了我这宠爱多年的来夫人供出来……不然,狱中相伴,也算是夫妻情深了不是?”

      露出真容的女人风采依旧,一如初见时的惊鸿一瞥,成亲多年后也是这般……用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儿说着甜言蜜语,诱他步步沉沦失智。

    “呵,瞧本官这记性——你是武明空的狗,就算把你拉了进来,又有什么用?”

      来俊臣面露怜悯地瞧着你。

    “今日的来某,便是你明日的王氏阿姣啊。”

      他不好过,那就谁也都别想好过。

 

 

 


37.

      你面无表情地将太平派人送来的纸条锁入匣中,终是没忍住,滚了泪啪嗒一声砸在桌上,于视线模糊中抖着手扶上小腹……

      这里,曾有过一个鲜活的生命。

      太平至今都以为你仍蒙在鼓里,但你在父兄不久前送来的大夫口中知晓了,那唯一怀上的孩子是因何小产早夭的。

      当年那碗药里放了十足十的红花,断了来俊臣与你今生子嗣的全部可能,全了上面那两个人的安心。

      同为人母,怎就能下得如此狠手?

      但又能怪得了谁?

      怪自己主动拦蛇,做事不计后果?怪来俊臣权势壮大,惹上面忌惮?怪王家根深蒂固多年,惹得武后必除之……还是怪数年前那拉车的马?它为何不途中迷路,一路畅行却把自己带入洛阳的这摊浑水里?

      可时间紧迫,容不得再怨天尤人,只能抹了泪,推门而出。

      ……

      半个时辰后,三公会审,满堂肃穆。

      然,见证者无不激动到近乎哽咽。

      大周朝多年的恶臣之首终于大权旁落,为非作歹多年的恶犬们即将伏法受诛!最昏暗无光、最绝望的日子——

      结束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饼,你所言字字皆是捕风捉影……本官哪项都不认……定治你们个栽赃陷害之罪!”

      李饼被来俊臣这颠倒黑白的功夫气得连连冷笑,厉声唤道。

    “带证人!”

     对着“正大光明”匾的下方,侍从引入一人。

     来俊臣看着来者身影窈窕熟悉,慢吞吞踏入殿堂,一颗心脏越跳越快……直到对方解下斗笠,露出了那张与自己朝夕相处数年的面庞……

      才终于爆出一声怒喝!

    “你怎敢!”

      (是阿,我怎敢……)

    “放肆!按住他!”

      被压在下首的男人喘着粗气,瞋目裂眦,看他今早出门前刚安抚过的妻缓缓上前,呈上了一本又一本本应藏于书房暗格中的册子

    “妾身王氏……”

    “王姣!”

    “王阿姣!”

    (……我……不要......)

    “来人!给本官堵住来俊臣的嘴!”

    (……阿姣,你可莫心软。母皇让我转告你…….王氏一族的三百七十八人,是死是活,皆在你的一念之间。)

      背后的目光如芒刺背,你捏着袖中早已褪色旧皱的破布条子,脑海中一时是无辜受害之人的痛哭流涕,一时是菜市口的血色满地,一时又是亲族好友绝望麻木的脸,画面一一转换,终还是落在了当年悬崖陡壁旁,来俊臣那张写满了不敢置信的脸……

      你在男人的怒吼中闭上了眼,以头贴地。

      ——“……姣娘,替夫认罪。”

      是比干剖心,是杜鹃啼血。

      你不看也知,被枕边人出卖算计,那人心里得是多么悲愤与屈辱……

      “啪”的一声,这系住两人的带子,终还是断了。

 

 


38.

      谁也怪不得,只能怪这吃人的皇家规则。

 

 

 


39.

    “诶呀!这不是阿姣嘛~”

      端坐在龙椅上的粉发女皇,笑嘻嘻地打量着你,“怎得想来见朕了?”

    “可别是为了你的来郎,向朕求情来的吧?”

      武明空甩开长长的龙袍,顺着台阶一步步逼向默不作声的故人。

    “嗯?真后悔啦?”

    “……并未。”

      你哑着嗓子开了口,仍是武后母女最喜欢的那副柔顺乖巧的样儿。

    “臣女先行谢过陛下,保我王家多年。”

      这些年来王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前有武后虎视眈眈,后有来俊臣冷眼考量——是了,来俊臣并没有因妻是王氏一族之人而收了手,虽力度不如从前大,却也不过是换个法子徐徐涂之。

    ‘不是本官,还会有别人。’

      他说。

      直到现在,你也没有搞懂,来俊臣究竟是否真心爱自己?

      说他不爱,可这人除自己之外再无第二个女人,对自己的容忍度也是史无前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纵容;说他爱,可若涉及到政权之事,远不是凭你便能让他妥协的。

      或许他是爱你的。

      你悲哀地想。

      但这份爱远远比不上权势在他心中的地位,那颗在宦海浸淫多年的心脏早就被欲望腐蚀——若你能再早几年,在他还未破罐子破摔之前遇到来俊臣……

      或许会有个不一样的结果?

      但若真是这样,堂堂名门王氏的千金大小姐,又怎会遇到又倾心于一介无名小卒?

      这题本就无解。

      正如你爱他,却不能拿家族上上下下几百人的身家性命来换,亦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波波无辜的人死于御史台的刀下。

      并非是什么同情心泛滥。

      而是作为官家贵女,食的是民膏,享的是族禄。

      你无法对一次次拦马后,那以头抢地的撞击哀求声充耳不闻,亦无法视而不见大街小巷的一家又一家,被御史台的恶吏撕扯出来后当众行刑……要多少的鲜血浇灌,才成就了来俊臣的滔天权势?

      这么多年不是没劝过,可每次过后,来俊臣竟却变本加厉。

    ‘姣娘怜他们,谁又来怜来某?’

      他收了笑,将染了血的帕子摔到地上,平静问你。

      你便哑口无言了。

      他这一路走得凶险,没在那个位置的自己,又有何资格去批判游说?

      渐渐地,便也不想出门了。

      有时候,你缩在来俊臣的怀里,也曾想过——若是受害者只有自己一人……也不是不能心甘情愿地被他锁在这四方的天儿里。

      奈何,他图的是整个大周。

 

 

 40.

      心不诚的两人一开始便因心怀鬼胎而聚,又何求长远?

 

 

 

 41.

    “先?”

      武后的声音唤回了你的心神。

    “那后是什么?”

    “后求陛下……”

      她半蹲在你面前,似笑非笑地等着那后半句。

      ——“赐姣娘,夫君的全尸。”

 

 

 


42.

    “倒是有先见之明。”

      来俊臣往后一靠,腕上四条沉甸甸的玄铁链子随之发出闷响,血污糊得难辨容貌的脸上,那双蛇一眼阴冷的眼自下而上地瞥着你。

    “这是来提前熟悉下未来的归宿?哈,也不必如此费事,本官住得这间就甚好,你何不早早施了钱财与那狱卒,省的被人占了先机?或者是刑部的……”

      往日的温情被撕了个一干二净。

      你听他还在字字诛心地说着,只觉喉口泛腥,却仍咬牙不答话。只低头摆弄手中的瓶子开始发愣。

      来俊臣见人不回应,只觉无趣,又不耐看你,于满耳的悉悉索索声中止了先前那恶毒的话,百无聊赖地阖目休息。

      可没还安生一会儿,熟悉的幽香凑至鼻尖。

      他仍未睁开眼。

    “王姣,你不觉得你很自欺欺人吗。”

      正在上药粉的手一抖。

    “你从一开始就是武明空派来的是不是?”

      无人回应。

    “是我小瞧了你。不过放眼整个大周,谁能想到堂堂太原王氏的千金会自甘下贱,雌伏来某身下这么多年?便是那最末等的窑子里的女人,怕也是比不过罢?”

      擦拭污秽的毛巾又换了一条。

    “……”

    “咣当!”

      铁链撞墙,在大牢中荡出令人心颤的回音。

    “王阿姣!你折腾够了没有!”

    “当日,你在人前是怎样言之凿凿的,你忘了吗?如此惺惺作态又给谁看!可惜败你王阿姣所赐,来某再无翻身之可能,怕是给不起王家想要的东西了!”

      来俊臣终于肯看你,往日漂亮的凤眼里几乎充填满了血丝,似是要从人身上生吞了你般——事实上也的确这样做了。

      他吐了口杂着人肉的血沫子,见你痛的面色发白,颈边被他一口咬出的大窟窿还在潺潺流血,呵了一声。

      暗自可惜没能一口咬准那大动脉。

      但也终于顺了点儿心中的浊气。

      他是狠毒了你,也是真的想让你去死。

      成婚这么多年,偶尔的恐吓警告也总带着些不正经的调笑意味,你一时有点委屈,可再一想这也是自己作的孽,脑子一热竟——

    “还有一边呢。”

      你轻轻地呼了口气,低眉垂首,竟将另一侧的颈子递到他的嘴边。

    “……”

      来俊臣幽幽盯你,暗自忖度是不是又要开始耍甚么诡计。

    “寻死去别地儿寻,别脏了我的眼。”

    “……你莫急,这条命,姣娘总归是要还你的。”

      他一愣。

    “姣娘当日说过,是心甘情愿嫁给来郎的……既是心甘情愿,那边要生同衾,死同椁,永不分离。”

      莹莹白玉一翻,泛着不详之色的药液显于他的眼前,来俊臣虽早已看透自己下场,却仍是呼吸一窒。

      理智告诉他应快点想如何脱身,可脑海里却仍响着那句“心甘情愿”。

      竟还记得的吗。

      可自己沦落到这般田地,也是拜你所赐,又不免觉这话迫是滑稽讽刺。

    “毒药?”

      他问道。

    “……嗯,药效很快,几乎、几乎没有甚么痛苦……”你闭眼咽下了即将涌上来的泪,佯装平静道,“她允了,说是要给来郎最后的体面。”

    “……”

      最后的体面……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支撑了多日的信念轰然倒塌,来俊臣脑海里一片空白,褪了所有的表情,怔怔地瞧着虚空一点出神。

      ……可天下众人很他入骨,依武明空那物尽其用的性子,应是将他斩首于众才是,怎可能留情面?难道、难道是……?

      良久良久,他才低着声音,带着些许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问你。

    “你……你拿甚么求了她?”

    “无甚。”你作势替他梳那乱糟糟揪成一团的发,却被人扭头避开,不免心生无奈,暗道这人忒爱较真,又小心眼得让人生了几分怜爱。

    “你还甚么能让武明空答允的东西?”

      他狐疑地瞧着你,片刻之后,脑海中闪过个荒唐的念头,鄂然道,“王家?你拿王家求了她?!”

    “不对!你是为了王家才……你怎可能……你究竟做了甚么?”

      来俊臣不依不饶,颇有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你有些头疼,又想着太平还在外面守着,怕对方传话到武明空那里,不得不附耳于前,低语了几句。

      紧密相贴的躯体瞬间绷紧,他用下巴死死磨着你颈间的那块软肉,还故意用犬齿专挑伤处撕扯。

      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句话。

    “你踩着本官脱了身,又……王阿姣,你可真是个好样儿的!”

      这人似不在乎你的生死,只在乎他那堂堂中丞大人是否输的值。

      你自觉早已看透这苟男人的心思,虽被折腾得直冒冷汗,竟也不恼。

      便亲吻着那已半白的头发,温言细语地安抚着。

      ——说你心悦他,要陪他一起走;说你对不起他,没能留下个孩子;说你不喜欢御史台,也因它占了太多本该两人在一起的时间……

      你说了很多,他最开始不想理你,可铁链束缚动作,便只能被迫听着。那近在咫尺的声音温柔,却不听话地一一钻进耳朵传到心里,听着听着,脑海里竟也不受控制地一一浮起来那些画面,。

      似又回到了他休沐的日子,他偶也会为你画眉,你偶也会为他起舞。也是这般耳鬓厮磨,一说一听。

      “……那时候,为什么不认了那强娶之名?”

      萦绕于心的疑问终于被问出口,当日的三公会审你几乎作证了他所有的罪名——除这条之外。

      答案呼之欲出,可来俊臣还是想听你亲自说出口。





43. 

——“做错的归做错,没做的是没做。来郎是坏,可也不能甚么事都赖到你身上。姣娘亦不能眼睁睁看他们污了这份情谊。这脏水,来郎没必要承着。”

“心悦郎君,故,愿结两姓之好。”


你其实从未骗过他。

 




44.

       竟也有人,愿意在他来俊臣大厦已倾之时……

      只因这句话,他便忽然有些释然。

      从自己做了武明空的刀的第一天起,这样的结局就已是板上钉钉,不可逆转了。

      不是你,总会是他人;可若换做是他人……倒宁可是愿意便宜了你。

       这些年的恩爱相守非全然作假,他也曾想过与你共度一生。奈何时势逼人,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有所取舍。

       若换做自己,多半也会舍了你,保全多年来的权势……如此想来,竟是谁也怪不得谁。

 

 



45.

      他的顾忌与你的为难,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成为彼此的隔阂。

 

 




46.

      锁链清脆作响,男人终于不再折磨你的伤处,他往后一依,懒懒地靠在墙面,低头默默了会儿,终是豁然抬首。

      竟露出个很浅却真的笑。

    “你记得,要把我葬在……算了,还是一把火烧净得好,省的还有人来曝棺剖尸,毁人清净。”

      面前之人含笑点头,眸中泪光一闪而过,他的心中竟又如那日被人拦马出手相救后,心绪涌动,微酸微涨。

    “好。”

      没想到,竟真有人愿给自己收尸。

    “姣娘阿……”

      这一开口竟止不住了,多年憋于心底的话也都似海水开闸般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接下来,便是两人角色互换。他成了说客,你成了听者。

      你听他说他的年少丧亲,家境贫寒地位低贱;说他的青年踌躇,誓要出人头地,不被欺凌;说他的官场意气风发,也说他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他说一句,你便应一句。

      直到最后,你听见他说。

    “姣娘,我没有输给大理寺那群人。我输的,是这世道,是这推不倒的皇权。”

      是死不悔改,是傲睨一世。

    “姣娘,我总想着,要是那些门阀士族当初给还是贫民的我,留条活路,我是不是……就不用走到这步?”

      是无可奈何,是若有所失。

    “姣娘,在你心底我定是个天底下最恶毒的人,但你给我记着,自成婚这么多年,我却从未你对试过刑、动过手。所以,这次,你才是那个恶人。

      是明月拦怀,是不甘示弱。

      他对你畅所欲言,你亦不舍得他落寞离去。眼角眉梢忽地带了娇意,伸臂投入他的怀里,半面枕着那消瘦得硌人的肩甲处。

       半是邀功半是得意,接了话。

      “是阿,姣娘也不是甚么好人。所以,来郎,那份药是有两份的。”

      “你——”

      ——“姣娘。”

      太平公主现了身,淡淡看你们,开了口。

      “时间到了。送他上路吧。”

 

 

 



47.

      面前之人终将化为一抔尘土,你想再仔仔细细地看他几眼,却满目模糊,过往爱恨嗔痴终成虚妄。

      便再也忍不住,咬牙无声地落了泪。

 





48.

      剩下那后半句疑问便没了说的必要,来俊臣伸手,接了那赠他的最后一滴泪。

    “莫哭,给我罢。”

      接过那颤抖着的药瓶。来俊臣畅意大笑几声,面无惧色,仰头一饮而尽,意气风发亦如当日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中丞大人。

      复转眸看向你,凌厉的凤眼中竟带了几分柔情。

    “我有些累了,姣娘……再让我躺一会罢......”

      他早已整理好发冠,洗净面容,也卸去满身戾气。在最后的一刻,也终于可以泄出不用再被小心翼翼藏好的疲惫来。

      满屋月色,你抚着他的发,陪他度过了这最后的时光。

    “姣娘,你……且活着罢。”

      来俊臣枕着你的膝头,终是在咽气前,留下了这满眼的血色与最后的心软。

 


49.

      【总归也未完全一败涂地,不算太丢人,这样……亦可罢。】

 

 



50.

    “母皇最初的的确确是想加赏你的,这么多年,你……也确实不易。””

      太平调开了把守来府的士兵,在你关门前,抬头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你能看出她所言非虚,那双与她母亲并不相似却总充斥着同样东西的眼里,此刻有了微弱又一闪而过的光。

      你不知道自己哪里打动了太平。

      但你知道,是她向武明空推荐了你,让你短暂地保护了王家;也是她,害死了你与来俊臣的孩子。

      她帮了你,亦毁了你。

      但在这最后一刻,以前的恨与感激终成了过往云烟。

    “不苦的。”

      太平看着那道曾威风凛凛,如今却被百姓用各类垃圾泼得面目全非的朱门缓缓闭合,余下的半句话在风中消散。

    “万般种种,皆是心甘情愿。”

 

 



51.

      深夜的来府中,穿着繁琐华丽婚裙的女人絮絮低语,抚着那人的满盒骨灰,饮净了药。

      “黄泉路漫漫,来郎,你且等等姣娘。”

      屋内屋外,火舌吞噬,漫天红光。

 

 





52.

      喊了一辈子的“苟男人”,不仅是气你,更因着不管别人怎么想。

      姣娘我,自始至终都是把你当个人看的。

 

 




 53.

    “都怪你!非要施那甚么美人计,这下可好,差点被王姣娘给套了进去!还敢拿王家来要挟朕?说甚么这些年来俊臣故意诱朕对王家下手的证据,她都还存着……”

      武明空心中憋闷,她倒不是怕那王氏一介小姑娘,可来俊臣这刀已废,手中再无此类酷吏可用——与门阀士族斗了这么些年,又逢反冤之际,是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却越想越生气,原是闲来无事养只漂亮的雀儿逗弄,未曾想到那畜生竟差点反咬自己一口。

    “果真是跟那来俊臣待得时间久了,王氏竟也学了这糊弄人的一套......”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金吾卫都快忙疯了你知不知道,这烂摊子……”

    “还要朕再去找个死犯代替他后日行刑,真是……”

      太平还跪在地上面露惶惶,心底却第一次有点不以为然,看那正闹脾气的天下之主,突然产生了淡淡的同情。

   





54.

   (母皇,您狠了一辈子,得到的是不少。可高处不胜寒,到头来,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像姣娘这样,只单纯为了您这个人而豁出去。)

    (只可惜,活在皇家,无论是谁,一早就没了这样不顾一切的机会。)

      想起那被埋在道观后山的无名合墓,太平默默地想,这两人也算是求仁得仁了罢。

      终归也算是她对不起姣娘。

 

 

 

 

 

00.

      万岁通天二年(697年),武氏诸王与太平公主等乘机揭露来俊臣种种罪恶。武明空下令处死来俊臣,将其斩于闹市并陈尸示众。

      男女老少皆争相挖其眼剥其皮,直至剐净其身。

      其酷吏党徒全部流放岭南,延续十四年之久的恐怖“酷吏政治”宣告结束。

 

 

 

    “刘兄怎得如此苦恼?”

    “还不是那来俊臣的妻,上面回了话,说是不知所踪,这可叫我怎写?半月前的那场大火把来府烧了个一干二净,便是去寻些手札日志都不能!这……”

    “这还不好办吗!来俊臣作恶多端,那王氏怎会真心下嫁?听说还是截了简家的胡呢……你就这样写……”

    “不可不可!数年前的那场婚礼并非作假,且礼部那儿是有两人的婚约契书的,怎能——”

    “嘘——别这么大声啊。你这人也是死脑筋,如今谁不对来俊臣这案拍手称赞?便是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有人怪你……”

    “胡闹!你我皆身负使后人明今朝之责,怎能这样……”

    “行吧,这么跟你说吧——欸你再附耳贴近点……简家想在这些事上做些手脚,一是为报当年夺妻之仇,二是……你我也都知道,武后这些年没少对世族大家下手,他们想以此做筏子,省的被整治得太狠,这种时候也只能舍些颜面了……你看,孝敬都送来了……”

    “你——”

    “哎!刘兄!就别推辞了,你家刚又添了个大胖小子罢?人家知你这官没油水可捞,一家老小又都指靠着你……你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礼部那儿也有人打点好了,东西啊——你且拿着就是了!”

    “唉……”

 



 史书有云:

【来俊臣之妻,为太原王氏女,本简家妇。然,来俊臣贪色,于宴上见之起意,以权势逼迫,后改嫁。终,不堪受辱,自缢以明志。来俊臣无感,后又夺简家一妾,可谓无心。】

 

 

 

 

 (正文《你苟我也苟》又名《心甘情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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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这简家也是个窝囊的,被抢了两次人也不知道反抗?也不知是怎么活过了那年世家的大清洗。”

      X大的图书馆内,眉浓目艳的小姑娘轻笑一声,顺手合了书,又慢悠悠地向外走去。

       胸前的名牌在阳光下闪着光,看不清姓氏,唯见一个“姣”字龙飞凤舞,熠熠生辉。

    “还有这来俊臣,不是有名的酷吏吗?怎么只知道照一只羊的毛狂捋,难不成是怕皇帝疑心他对王氏一族有图谋,才特地又抢了第二次暗示只是贪色……”

      她一心二用,一个没留神儿竟一脚腾空——
    “没事吧?”

       拦腰接人的青年白肤红衣,凤眼斜飞,面上自带半真半假的笑意。

      两人对视,却皆是一愣。

    “……”

      似有千百幻象掠过眼前。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你……长得好眼熟呀~”

    “……”

    “要、要喝奶茶吗?”小姑娘红着脸,磕磕绊绊地问了句,“我请你。”

      青年不知怎得,笑意忽又真了几分。

    “好啊。”

      阳光满地,晴空万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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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完结撒花花~~~

历史上王氏是段简的妻,为了避嫌,而且这个是架空就写的是简家撒~

      其实我挺喜欢写那种上下呼应暗示的,比如说容貌的描写,某些词的描写啥的……可惜有的实在是不太明显,自己写过了最后竟也忘了==

 

      比如,番外里的初遇救人与上辈子的正好颠倒;第二章里那句“太平调好了药”;埋葬的地方;怪封建社会皇权害人,然后番外就变成了民主和谐的现代社会;先前武后一家子威胁姣娘,后来也反被姣娘威胁;王氏是姣娘一生的枷锁,促使她下嫁,但最后用它换了来俊臣能体体面面地走;原来姣娘是只自由自在的鸟,后来甘心被来俊臣断翼困守……


      没发现也没关系,毕竟还是因为我菜(捂脸)

 

      关于来俊臣:

      在原作里最让我惊艳的是他下狱之后还能看得很通透,知道武后还得用自己然后接旨大笑离去,那部分的情节。

      牢衣褴褛,披头散发,满身脏污狼藉,可眼里却始终有着名为“野心”的光。

      那样的场景对比,堪称“一见钟情”。

 

      《罗织经》里有这样的一句话

    “乱世用能,平则会患。盛世惟忠,庸则自从。

      加之上述的那个情节,所以我就在想,他是不是也从一开始就猜到几分自己的结局了呢?文中便写以这个为契机去谋取王氏与姣娘。

 

      小姑娘面上装傻,实则对门儿清。又别无他法,只能以自身去反套路他——但作为女性,有一个我个人认为比较占比高的特点(我个人人为哈!你觉得不对那你对哈,求生欲max~)。

      就是时间长了很容易动真感情(不然哪来这么多明知对方是个混蛋但女主角还是日久生情的虐文小说,啧)

      然后就心软了。

 

      但上次我也写过,这俩人隔了来俊臣为官的那数十年——也就是说来俊臣在娶了甚至是爱上了姣娘之后,仍未放弃权谋之路,虽然没写但他仍在对王氏下手。

      这就让姣娘很绝望,这些人哪个都不肯放过自己的亲族。

 

      而且来俊臣真的是作恶多端,武后、天下人都摆明了要除他,他的死是注定的,是为这血腥王权铺路的白骨之一。

 

      与其王家和来俊臣两个都保不住,还不如保一舍一,但她到底还是爱来俊臣的,哪怕这个人对所有人的坏,但他对自己是好的——那在姣娘的个人角度来看,她就不能像天下人一样唾弃他,眼睁睁地看他绝望而死,死后还落得个凄惨至极的下场。

 

      所以,她决定陪他一起走。

 

 

      最后来俊臣跟姣娘彻底放下心防,也是因为知晓了对方的心意与为难之处,而且横竖都是要死,憋了那么多年的,不敢说的,想说的,就都顺理成章地说出来了。

 

      我之前写他,特意写的阴阳怪气了点,就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儿,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爱自己。

      牢狱最后的那点就比较坦荡直白了,因为已经懂了,已经不再骗自己了,也已经晚了。

 

      ……但因为我本人真的是个he甜文爱好者,自己写刀子自己都难受,所以又来了个小番外。

      看过我写的鬼灭短篇的小伙伴一定很眼熟,我特喜欢转生这个梗hhhh

      这章真的是我写过短篇里最长最肝的了,可见我的爱意深沉(?)

 





      最后的最后就是:

      本文与历史无关撒,谢谢~

 

 

      还没想好下次写啥:

      可能是武后x一枝花

      也可能是七娘x崔倍

      还可能是丘将军和他的夫人(我是不是总写夫人系列?哈哈哈)

      哦,还有可能是段子……因为中长篇写的我脖子疼……

      但也说不定突然又爬坑去别处??

      不过只要rc大大不断更!!我就能再爬回来!!!哈哈哈哈谁不喜欢大狸子呢!!

 

 

 

 

      其实我最想做的事情是学画画(迫真)(划掉)

      而且我已经在找哪本漫画教程书比较好了,虽然还是一头雾水(划掉)

 

 

 

      不

      过

      不管是啥!!

      等我把剩下的五十多种中草药背完哈!


      感谢读到这里的你!

      爱你们撒!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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